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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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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霜雨攬住徐新月, 姿態相當拽。

徐新月酸溜溜地道:“用不上我,我就變阿雞了。”

他一時竟有點悵然若失……

竟然不騙我的錢了麽?

如此意識完之後,徐新月悚然一驚:我這是怎麽了!天啊, 我被於見青那個變態傳染了!

唉,倒也是, 這影戲制片, 耗資且不說,十分需要人脈, 華夏泰半產業都在滬上, 長樂戲園哪有人脈, 非得昆侖書局這樣的大公司不可。

“怎麽樣,是不是發現,還是被我要錢比較好?”紀霜雨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, 問道,“畢竟,每一次高投資, 也伴隨著高收益啊。”

徐新月被他道破心思,假笑道:“但你如今名氣越來越大, 我也投資不起了。”這影戲投資動輒成千上萬的, 還得有關系。

紀霜雨說,“想太多, 此一時彼一時,但我難道會就此放過你嗎?”

徐新月:“…………”

紀霜雨:“我在滬上走了一趟, 覺得你族兄的劇院很好啊, 又能演戲,又能放影片。我打聽過了,蓋個小型的放映廳, 買有聲放映機,大概小幾萬吧……”

說著說著他就看到徐新月面色鐵青,腳下也晃動了兩下。

六兩趕緊扶住了徐新月:“東家這是怎麽了!”

“我怎麽你還不知道!”徐新月黑著臉道,“全國人民不都應該知道嗎,托你們的福!”無語,紀霜雨多出名,就連帶著他多出名,現在貌似連滬上都知道他是鐵公雞了,報紙上都有討論的。

紀霜雨勸說道:“別害怕啊,這一行就是要與時俱進更新設施,要不了多久,觀眾就會非有聲片不看,甚至……”

甚至彩色電影也已經在國外誕生,再過幾年,技術成熟,拍的人一多,黑白電影也要過時了!

其實算一算也近了,但紀霜雨還不能說。

徐新月綠著臉一個勁搖頭,“你少忽悠我了,還扯到有聲不有聲去……我都沒說要開!”

怎麽就一步跳到更新設備去了。

啊,被發現了。紀霜雨無所謂地道:“算了,先回去休息吧,剛下火車有點累,回頭有空再搞他。”

他一聲招呼,大家便哄然應是,拎著行禮四散而去了。

徐新月:“…………”

其實,也不是徐新月太小氣,實在是……從長樂戲園的生意恢覆到現在,賺的錢,再加上徐新月的老本,也就小幾萬,說不定還不夠。

那要蓋影院,豈不是還去銀行借錢,拿戲園的地皮和房子抵押,倒是能借來不少,可萬一生意失敗,就賠得祖產都沒了!

如今已不像母親生病時那樣,有背水一戰之心了,徐新月哪裏敢隨便押上全副身家。即便他已是很信任紀霜雨,甚至二話不說想掏錢給他買攝影機(雖然是二手的)。

徐新月正黯然,周斯音喊他一聲,“徐老板,未來開影戲院,才是好生意經。聽鶴年的話,不會吃虧的。”

“啊……”徐新月捂著心臟,在一痛之後,他有種這次也逃不了的預感,傷感地看著周斯音道:“你我註定被這個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中,他看著我們為了他你爭我奪,不知多開心!你遲早也會赴我後塵,我是阿雞,君又是何……”

大家都是可憐的甲方,應該聯合起來啊。

周斯音:“…………”

徐新月:“哎,周總經理,你怎麽走了?我們再聊聊生意經啊……”

周斯音莫名得意:……神經病!誰赴你後塵,我比你先被辱不知道多久!第一次見面就失去尊重了!

……

徐新月的心痛是在看到報紙之後恢覆的。

近來京城報界不知援引多少次滬上評論,這日也不例外,大肆報道這一支廣告片引發的轟動——不管普通觀眾中,還是專業人士處。

在紀霜雨原來的世界,單單是最早的“跳切”技巧現世後,就被稱為“電影史上的一次斷代”,而紀霜雨的手法又更成熟,整體都很新奇,這種熱議實在不為過。

因為是金雀和林尋芳拍攝的,不但令寒星鋼筆未上市先火,還直接導致本就熱度還未減的兩出戲又迸發一個新高潮。

滬上的報紙爭相報道,直呼市民們,不該放紀霜雨走啊!

早知道紀霜雨還有這本事,就該和上次攔春雷劇社一樣,在火車站守著,把他攔在滬上。

有好事的媒體還統計了各方面數據,然後表示,倘若這是一部影片,是大有希望登上年度十大影片票房排行榜的!

——順便一提,這個榜單上十之八九都是引進的西洋影片,比如去年第一,就是一部獸片。

這只是一個幻想,廣告和影戲有區別。但這幻想不是無根浮萍,已經有影評家在有理有據地論證起來了。

故事性、藝術性從紀霜雨的新劇、舊劇裏都能看到,現在他還展現出了如此技術,有理由相信,明年票房排行榜會有昆侖書局影戲部一席之地!

書妄言的書迷跟著點頭:沒錯沒錯,讓他來拍妄言先生的作品,太好了。

徐新月看到了一支廣告能造成的轟動,那照此看,紀霜雨拍了影戲,即便單只放映他的影片,也能場場客滿啦。

徐新月和從前每一次一樣,沒抵住煽動,把老本全都拿了出來。

紀霜雨也和他商量好了,自己在寒星鋼筆那裏得到的收益,也可以拿出來入股,到時影院算他占三成。

不過這三成股,紀霜雨讓寫成了紀家四個弟弟妹妹的名字。

紀霜雨也投錢,徐新月就更放心了,轉而催了起來:“我馬上招人設計動工——你到底什麽時候拍影戲呢?不是說拍書妄言的作品嗎?我們影院趕不趕得上?”

“趕得上啦,正在做案頭工作,好多事情。”紀霜雨的準備工作比這時候的班底要詳細多了,而且他是準備趁這次拍攝帶一套班底出來的,那就更要仔細了,花費時間較長。

“除了這個,眼下還有件事在籌備,也很緊要。”

徐新月好奇地道:“什麽啊——”

“一件大好事,去向鄒部長倡議辦學。”紀霜雨一臉肅然地給徐新月解釋了他們的辦學打算,然後道,“我想,以鄒部長對戲劇傳承的熱心,加上我闡述自己的辦學理念,相信能成功。”

“相信,我也相信。”徐新月喃喃道:“聽到鄒部長也逃不過我就放心了……”

紀霜雨:“……”

……

紀霜雨還沒有單獨去找過鄒暮雲,相比下還是周斯音更熟悉,因此讓周斯音幫忙遞了消息,然後在周斯音的陪伴下,帶著自己整理的資料、方案和聯名信,去鄒暮雲家了。

不過這次在鄒部長家,紀霜雨就沒搞什麽打光BGM之類的特效了,誠摯地遞上資料。

這一次,不用打造氛圍,因為他很相信鄒暮雲對這樣的事也會持讚成意見,那麽,只要給鄒暮雲看準備工作就行了。

鄒暮雲戴上眼鏡細看了一遍,面上浮起了欣慰的笑容,“日前滬上也報,要成立私立的影戲學校,當時我就想,如果國劇也有這樣形式,那就好了。看到戲界人士也有共識,聯合籌備此事,我心甚慰!”

果然達成共識,紀霜雨知道此事應該十拿九穩了,“是,我回京走了一道梨園公益會,大家也很積極,並推舉適合做教師的演員。”

——名角還真不一定適合做老師,尤其是基礎課的老師,各大科班自有經驗。

以紀霜雨現在京城的人緣,大部分人都不吝賜教,特別是把布景師送他那兒拜師的幾個大班社,都很承情。別說能有一個教育部認證的學校文憑,對整個戲界來說都是好事,大家都很熱心想參與。

鄒暮雲臉上的笑意更濃了,各自辦學不奇怪,能將互有競爭的舊劇界,還有曾經針鋒相對的新劇人士,都一並拉來聯合辦學,此事恐怕還真是紀霜雨才做得成。

“還有你這影戲專業,我都聽說了,你拍了一支銀幕廣告,據說別開生面,很是精彩。我正想著,有空得去看看。”這句話就說明,鄒暮雲對他們要開設影戲專業,即使只有一個教師,也不反對了。

“雕蟲小技,雕蟲小技。”紀霜雨禮節性謙虛了一下。

“雖然還沒看,但我知道肯定不是雕蟲小技。”鄒暮雲說著看了眼陪坐在旁的周斯音一眼,“遠谷今日還和我說了,聽聞周雲枝,被這支短片氣到進醫院了,還在滬上放話,你們是針對他才拍的短片。”

“哦哦?”紀霜雨興奮道,“我還不知道此事!”

周斯音也露出笑容:“還沒來得及和你說這個好消息。”

鄒暮雲:“……”

這倆人好歹收斂一點啊……!

鄒暮雲教育道:“人前休得如此,再怎麽說也是血親,人已進醫院,莫要幸災樂禍了。紀鶴年,你也是,還是要為人師表的,你就這樣?”

紀霜雨趕緊拉了拉周斯音,“您說得是,人前不能如此!”

鄒暮雲聽他只覆述第一句,好笑地瞪了他一眼。

從鄒暮雲家離開之後,紀霜雨蹭周斯音的車回去,他看到周斯音對著滬上的方向合掌,一時樂了,這不是重現世界名畫《鈴鐺兒的祈禱》嗎?

“你這是幹什麽?祈禱我們學校建立成功嗎?”紀霜雨問道,要是這樣,那他今天就不說周斯音了,這也是人家特殊的祝福方式。

“在給二舅祈禱。”周斯音答道。

紀霜雨一楞,這是被鄒暮雲教育成功了?要是做樣子,應該在外人面前呀。難道還是心存善念,看人都進醫院了,不太忍心?

下一秒,只聽周斯音繼續閉著眼,虔誠地念出聲:“希望人有事……”

紀霜雨:“…………”

鶯歌舞臺。

紀霜雨站在門口,禮貌地道:“我想見蔣先生。”

雜役一臉呆滯:“啊這,你……他……”

近來紀霜雨風頭比去滬上之前更盛了,寒星鋼筆的廣告在京城也放過後,人人都在熱議他未來的影戲作品。

鶯歌舞臺的人反倒松了口氣:現在的情形是滬上的班社也全都跪了,那他們就沒那麽顯眼啦。除了蔣先生每天半夜幽怨地哭泣……

現在紀霜雨要見蔣四海,鶯歌舞臺的人都搞不懂為什麽,挑釁嗎?不至於吧,他們早就輸得死死的了。

“你去問一下蔣先生吧。”紀霜雨道。

“哦哦。”雜役這才醒神,慌忙回去通傳了,半晌後,才出來邀紀霜雨進去,到了一進院落,他偷偷又打量幾眼紀霜雨,才把門關上。

紀霜雨進去,就看到一抹高瘦的人影坐在石桌前,正在喝酒,正是蔣四海。

借酒消愁的蔣四海聽到了紀霜雨的腳步聲,長嘆一聲:“既生瑜,何生亮!”他早就說不出卿本佳人,奈何寫實了。

紀霜雨:“哈哈,不錯,我與蔣先生大約‘一旬瑜亮’。”

蔣四海:“…………”

——當初他們打擂臺,大概一旬左右,就分出高下了。

蔣四海轉頭:“你來做什麽,我已經準備回滬上了。”

他是徹徹底底輸了,所以也不打算在京城死犟著了,雖然還有高薪,但這錢賺著糟心。

“回滬上?可我來正是想讓蔣先生留在京城!”紀霜雨真心詫異地道,“不瞞蔣先生說,日前我已向教育部的鄒部長進言,在京城開設戲劇專門學校,鄒部長已首肯,不要多久就會撥款,正式建立學校。此校將教授舞臺美術、導演、編劇等等學科,急缺各門教師,很需要蔣先生這樣的高手助陣。”

蔣四海是滬派小有名氣的布景師,人又在京城,把他留下來,豈不是方便?滬派機關派系眾多,紀霜雨都不認識幾個人,幹嘛放著現成的人才不問。

蔣四海聽得也是呆了。

“你,你邀請我做教師?”他神情覆雜地道,“我已是一敗塗地,機關布景在你面前,毫無可看性,你還是找其他人吧。”

紀霜雨困惑地道:“但其他人在我面前也沒有可看性啊!”

蔣四海:“…………”

紀霜雨自己坐了下來,誠懇地道:“蔣先生別往心裏去,我說笑罷了。”

蔣四海捂臉:“但也沒說錯。”

紀霜雨安慰道:“我深思熟慮了才找先生,你在舞臺機關上的造詣很深,只是沒當過演員,在設計時,也少有考慮演員感受。咱們理念不同,但這基礎是一樣的,心裏也是一樣的,希望國劇發揚光大,只是路徑不一樣。

“我此去滬上,也與洋人交流,國外開設高等戲劇學校,更有專業的教材。而華夏如今多依靠科班教學,口授心傳,很不利於傳播。唯有開設專門學校,培養出更多專業人才,才能真的光大,否則,靠你不行,靠我一人,也不行。

“學校將會開設很多課程,需要我的寫意理念課程,也要像先生這樣的機關布景課。重要的是學生學通了,如何去發揮。

“先生與我雖然打過對臺戲,但我一直就說,我們二人之間,只是藝術的碰撞,甚至我們同為打工人,立場是一樣的!我真心請先生不計前嫌,留在京城,在學校任教,培養更多國劇人才!”

蔣四海聽到他說自己不上臺,因此設計得有失人性,便恍惚了一下。

他反思了很久自己的路徑,在聽到這句話後,不得不承認——自己若是待戲、待演員高過機關,當初,不至於輸得那樣快!

而後面那一番為華夏戲界的考慮,也令蔣四海陷入了深思。

許久,蔣四海翻開一只新杯子,倒了兩杯酒:“紀先生不計前嫌,我蔣某人要是再扭扭捏捏,真是丟了滬派的臉了!這戲劇專門學校的開設,乃是華夏戲界的幸事,能夠參與其中,亦是我的榮幸!”

紀霜雨端杯,兩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,隨後相視而笑。

喝完酒蔣四海的心情也更加舒暢了,索性一吐到底:“到時我也去聽紀先生的課,還望不吝賜教了。”

紀霜雨再碰了碰杯:“好說,互相學習。”

雜役在門外等了許久,才看到紀霜雨和蔣四海有說有笑地出來,兩人一口一個賢兄愚弟,比他在戲臺上看到的劉關張兄弟還要友愛。

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雜役跟在旁邊,待蔣四海親自送走了紀霜雨,才倒騰著腿跟上蔣四海,“蔣先生,這,這是怎麽回事,不是既生瑜何生亮嗎?他不亮啦?”

“亮什麽亮,生子當如紀鶴年!”蔣四海腳步踉蹌,已是微醺,“不,不對,不對……紀鶴年是我蔣某人的主公!!”

雜役:“??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徐新月:我被紀霜雨羞辱了。

蔣四海:俺也一樣。

周斯音:我更早!!

徐、蔣:?你不對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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